去年入冬後,把日子過得太漫不經意,沒留下任何交代。來訪與移居的親與友,從未驚擾作息卻被拔除的智齒,益漸親密的異鄉人,聚餐,對長髮的告別,不知感染源的粉紅眼,齟齬,被盜刷的信用卡,以及逃避已久的成為大人的事實。噯,總是那些繁瑣的事。
或者反而是太認真的活著,才偷不了閒寫寫字。
或者是潛意識對於記錄現實的抗拒。你懂吧,你完全能對理想狀態中的陌生人說實話,不曾交集也不再相見,因此何須避諱。當然,這是理想狀態。在這個不完美的世界,陌生人可能再見,且朋友認識其他朋友。但我必須承認某些時候我需要這樣的不完美。大人說,畢竟這是個擁有人脈才得以伸展的殘酷社會。
在研討會摘要期限與丟工作的攻擊之間,偷偷逃去了北邊的山。
三月在園區的月曆上仍是冬季,剛抵達時太陽才升起沒多久,即使穿著向朋友借來的登山夾克、毛帽圍巾,我依舊冷得發抖。然而還是來對時機了,遊客不如旺季多,因此臨時興起在路邊停車都不是難事。由於舟車勞頓及時間限制,只走了一個低難度的散步路線,旅遊手冊說盡頭的大湖如鏡、映著後方聳立的山群及瀑布。在溪邊的小徑上走了一陣,由盡頭折返的遊客說:正逢乾季湖裡沒水,什麼山呀瀑布呀都無見,別往前走了。於是不久後便聽從建議也朝著入口折回了。然後聽到一些因災難而食人的故事。
公園很美,說好了還要再來。但我卻不確定自己是否想被放在他人的計劃之中。
接下來三兩天,在嬉皮大學城與長輩吃晚飯,在次熱門的葡萄酒鎮嘗酒吃飯參觀舊傳教堂睡午覺,在貴一點的旅社寫摘要寫履歷,在海邊小鎮吃炸海鮮卻因為匆忙趕路從沒踩到水,在登山用品店當了兩個半小時的購物咨詢專員。回家前在超市暫停,買了野牛絞肉、起士、嫩生菜做宵夜時間的晚餐。
其實早了一天返家。因為突然覺得即使跳過預定的景點也無妨,大概也因為旅程裡不中斷的摩擦和靜默讓我好累好想回家好好地睡一覺。我仍然無法決定一個人到底是不好還是好。多一個人,似乎無法保證 peace of mind(畢竟這只是被廣告說到爛的產品功效),而妥協猜忌誤解這些挑戰卻難以避免。
「也許這就是我不擅長的眾多事之一,」我經常跟自己說。
北上的第二天,我做了個夢,大學朋友與國小同學在我眼前離開;再怎麼相信宿命論,我還是認為災禍因我而起,我只好大哭。車程中想起不曾發生的劇情,仍覺得感傷。然後開始質疑當時自己的大哭究竟是因為悲傷難過,還是為了規避罪惡感的反射動作。我分享了這個夢,卻只字未提自己對黑暗面的猜疑。
大概不參加六月的畢業典禮了,目前還沒有人能說服我利多於弊多於惱人的文件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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