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薪的夏日開始後,對於工作(原本就不高)的熱忱更加低落。經常在實驗室嚷著想度假,似乎又回到高三,抱怨著無趣的日子和不明的目的地、煩著身邊的同學朋友同事。總覺得這個夏天應該要來場壯烈的冒險,畢竟是人生中最後一個暑假了。合成 cDNA 第二步加熱的十分鐘突然很想念海邊潮潮的空氣。在被洋流包圍的小島上生活二十年,卻沒有太多踩踏沙灘的機會。我喜歡從海上吹來的風,但從不眷戀海洋,因為我恐懼時間上或空間上沒有邊界的存在。
這兩天不安靜,救生員不幸溺斃在南邊的海灘,據說是一百年內的首起。氣象主播說近日風浪大,呼籲泳客千萬別越過警戒繩。劇烈振動的空氣摩擦海面,推著岸的大浪不過是能量的轉移,想起了流體力學就必然想起爸爸,然後想起他辦公室那幅仿製的浮世繪-富嶽三十六景的神奈川沖浪裏,我記得他是在我小學二年級農曆新年的日本旅行買到的。二十多載對於水和空氣的特性的探究似乎沒有終點;直到自己也成為了所謂的科學家才知道,其實好奇心是不容易維持的。
五個禮拜前,吃了半份蟹肉餅班迪克蛋後,到了早餐店附近的海邊坐了一個多小時,與自己聊近況。說到當天稍早啜了一口的加了臻果奶精的手沖淡咖啡,才發現原來自己習慣的濃度僅是不明就裡地過量的碎咖啡豆;然後聊起關於約定下次見面的文字遊戲。我把記錄著對話的便條紙揉成一團,隨手留在回家的路上。往北回到了沙漠,晌午的空氣沉甸甸,激不起任何浪花,打了個哈欠後再度交換那些過多的禮貌的問候,大拇指停在最後一個微笑符號,我想不起三個小時前去海邊的緣由。
很快就接近向晚了,木造的碼頭由橘郡海岸伸出。眼前是明信片裡的刻板加州印象。
也許是出於懶惰,也許是一直存在卻不願承認的膽怯,常常在就要踏出艙門的前一秒縮回右腳,即使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探險活動,說穿了就只是離開沙漠看看海、或者先開口說話這種小事。有時候我想很多,太多了。總是如此,其實本來不打算去海邊的。
由衷地感謝那些在我縮回右腳後推我一把的朋友們,因為從海上吹起的風帶著我想了一個早上的水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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